[7H/喻王]海神(中)
文州生日快乐！
一个PA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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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的注视下吃饭真心不易，王杰希还是这么第一次被盯着吃饭，又或者是说他自从脱离了幼儿园时期后就没有这么让人盯着吃饭，顿时生出了有个妈看着自己的心情，可他没说出口，感觉还是挺不礼貌的。
好容易的终于将一碗面条都送进肚里时，他松了口气，喻文州在边上看着给人鼓掌。
“你别好像我参加了大胃王比赛似的。”王杰希擦了擦嘴，他食量不能算小，也不算是大，以一个成年男性来说是比较刚好的食量。
“城里的人吃饭不是应该比我们乡下人快吗？”
“也是要看情况的。”王杰希朝人眨了眨眼，”有人盯着瞧吃得是会困难一些。”
“哦那是我不好。”喻文州很快地接上话，”下回注意。”
“还有下回吗？”王杰希将碗与筷子汤匙一块儿放到托盘上，”厨房在哪儿？我收过去洗吧。”
“现在晚了，放着我一会儿收去洗就行了。”喻文州站起身，”我还是先带你去客房，顺便给你指路浴室和卫生间。”
王杰希并未推辞，他拎起行李随着喻文州往过道去，走了一小段就到了客房。
作为屋子的主人之一，喻文州很快地打开了门，他侧身让王杰希进去，王杰希欠身后走了进去，是有些意外这样老屋子的客房内装并非古意盎然，他看向喻文州，那边像会读心一样：”我的坚持。”
“这样啊。”王杰希并非觉得不好，只是有些可惜，”以后要评鉴古迹的话……”
“也轮不到我家，估计村里的海神庙都比我家老得多。”喻文州耸肩，”申古迹得花太多钱照顾了，我爸只是个村长，上头拨款很少的。”
这话说得确实无误，王杰希点点头，他做过多少田调跑过多少地方，几乎都是偏乡，自然知道偏乡所有的税收与经费是多少。
“行了，有话我们明儿说吧。”喻文州带上门前没忘了再给人指个浴室与卫生间，王杰希回了句知道了以后那人就走了。
喻文州离去以后他环顾房内，发现确实是现代化的装潢，床铺也用的不是木板床而是弹簧床，连棉被貌似都是轻软的透气羽绒被，冬暖夏凉的那种。
这么一看也知道环境和自己的宿舍是没什么差别了。
他想自己能躺一下再去洗漱，没想就这么一觉到天明。
第二天早晨王杰希是被阳光以及鸡叫吵醒的，一时间还有点无法适应。
床铺及枕头太过舒适让他差点忘了自己身在偏乡而非城里，不知怎地有些窘迫。
他站到镜前看了看自己，才发现身上皱着的衬衫，当下决定先去冲个澡换个衣服再说，昨儿为了给村长好印象才穿了半身西装来，谁晓得折腾了一天还是连人都没见到，他做田调从不带西装出门，翻遍整个行李箱也就只有POLO衫，休闲裤，再没有其他了。
但村长还是得见的，他走到浴室时碰上了正往卫生间去的喻文州，对方看上去也是刚睡醒不久的模样。
“早上好。”王杰希还是打了招呼，碰个正着没有不打招呼的可能。
“早上好啊，杰希。”喻文州打了个呵欠，”我就想你估计早上才洗，刚才给你开好热水了，进去开了水等一等马上就热了。”
“……你真是太周到了。”王杰希哑然，他确实见过面面俱到的人，住他隔壁宿舍的方士谦就是个外表看上去粗枝大叶可心细稳重面面俱到的，只是没想到又碰上这么一个，这估计是连他的作息都摸清楚了吧。
“没事，我们这热水器就是要开久一点才运转顺畅，要是让客人洗到冷水感冒我也过意不去啊。”
“夏天不会感冒的。”王杰希回道，他边打开浴室门走了进去，又转身说：”还是谢谢。”
关上门前只见到喻文州对他笑着说不用客气。
终于在一切洗漱完成且换上了一身干净衣物后得以面对自己，王杰希对着镜子瞧了瞧，下巴的胡渣过了一夜还未冒出头，这样也好
他从浴室出来时又与喻文州撞个正着，不禁想这人是不是从刚才到现在就一直在这里杵着，可杵着要干什么呢。
“别想歪了，我不是吃饱没事干在这里杵着等你，没有那么无聊的。”喻文州右手指了指过道里头，”我房间在那儿呢。”
王杰希了然地点点头，果然是自己想太多了，他看向喻文州就是直接开了口：”你爸……村长起床了吗？”
“还没呢，我刚才去他房门口问了一下，连早饭好像都不想吃。”
“这样行吗？”王杰希皱了眉，”我也不是说今天就一定要见到村长，只是有点担心他老人家。”
就是拖延一些时间也还是可以的，王杰希每回给自己订下的行程表都是按月起跳，本来田调所用时间就长，这一天两天的他可以等。
倒是老人家的身体需要关心，虽说现在是夏天，但热感冒也是有的，这时节里还相当难康复。
喻文州点点头，”我明白的。”他看了看表，指针指到了八点半。
“十点左右我再去看看情况，要是不好的话就请村里的巫师来。”喻文州有些无奈，”你吃早饭吗？我刚才去买了豆浆油条。”
“吃。”王杰希想了一会儿，”一会儿我们算一下食宿费用。”
喻文州盯着人瞧了好一阵，看得王杰希都有些头皮发麻，他想出声又感觉有些奇怪，便看见眼前人点了头。
“好呀。那走吧，吃早饭。”
“嗯。”
用过早饭以后喻文州带着王杰希到村子里走了一圈。
村子不大，虽说聚落不那么密集可每家都互相认识，当然村子广场的摊贩们也是如此，这家卖的吃食那家卖的野菜有时就交换了，要说贩卖倒更像是以物易物一些。
王杰希看着也明白这些，本来偏乡里使用货币的机会就少，海边的这个村落也是如此，以物易物自给自足，真是没有能交易的物品才用金钱购买。
他见到一妇人拿着纸币给卖菜的说要把青葱，就是看了看喻文州。
“那是李婶，家里儿子到城里去工作了，跟李伯二人一同住在村里没肯搬，儿子没辙，每个月都给两老寄钱回来，年纪大了也种不了什么，只能拿钱给人买了。”
“你们这儿居民大多数是老人吗？”
“嗯，也不全是，但比例较高一些。”喻文州道：”年轻人上学都到城里去了，我们这儿没有好学校。”他对着王杰希扔出个苦笑：”也没有发展。”
“客观来说偏乡之所以是偏乡也就是因为如此。”王杰希并没有说出什么安慰的话语，”但你还是留下来了不是吗？”
“我不留着也不行。”喻文州领着王杰希走到了村中广场的一角，那儿有个庙，庙不算大。
“今年的海神祭我被选为主祭者，只得待在村里等仪式完成了估计才有出村的可能了。”他掌心合十，在庙门外朝着里头一拜，”十年一祭，上回祭典结束以后村里巫师问了神，就是要我。”
喻文州抬起头，看着王杰希相当虔诚地合十一拜鞠了躬，又接着说：”你不就是为了这祭典来的吗？”
王杰希直起身子，望进眼前人的眼底，他点头：”是的。”
“如果能参与这次的祭典，民俗研究会有更开阔的视野。”他说，”毕竟泛灵信仰已经相当少见了。”又停顿了会：”──在我国可以说是几乎没有。”
“是吗。”
“是的，就是这样秘传的祭典才更让人有研究的兴趣。”王杰希又道：”我们民俗学者并不是要来破除迷信或是追求科学根据的，只是对于信仰中心有更深的好奇心。再说，破除迷信也不关我的事情，有别的单位会负责。”语毕对喻文州眨了眨眼：”你当成我是凑热闹也可以。”
“这是为研究献身了。”喻文州笑道。
“确实。”王杰希也笑，海边的村落总是有着海的气息，风吹拂过来也带着一股子潮水的味道，”你们这儿离海真的挺近的。”
“可不是吗，海就在咱们村脚底下的。”喻文州张望了四周一会，”还有个退潮时会出现的洞窟就在附近，可惜今天涨潮看不见……要不然我就带你去看啦。”
“涨潮也就这么一天的，还有的是机会。”
“杰希你真是城里人呢。”
被喻文州没来由地一说，王杰希又有些懵，”什么意思？”
“潮汐还是分大小潮的。”喻文州道：”今天十五，大潮。接着几天会慢慢变小，再下一次的大潮会在朔日发生，得到上弦之时才是小潮。”又用手指比出个三，”你还得等上大半个月，而且只有三天才能见到那个洞窟了。”
王杰希被这举动给逗得笑了出声：”我看起来是不是特别俗气了？”
喻文州摇头，”乡下人才能给城里人炫耀的就这点事了，况且我们靠海吃饭的。”他咧起嘴，”这种时候还是我更厉害一点。”
“确实，我来时有看见晒着的渔网。”王杰希边点头边说，眼前的喻文州知识水平确实高，”喻文州，你其实在城里念的书吧？”
“你说呢。”喻文州笑了笑，并未做出正面响应，王杰希是知趣人，自然不再追问。
“刚才说的小潮那几天就是今年的海神祭了。”喻文州望向他，”还有半个月的筹备期。”
“时间倒是也过得很快。”王杰希拍拍人肩，”主祭者责任重，你要辛苦些了。”
喻文州低下头，”那估计还不只是辛苦而已了。”
王杰希不明所以，欲开口寻求答案时却让喻文州给转移了话题：”差不多也十点了，回去看看我爸情况。”
这么一说他赶紧点头，”走吧。”
从村子广场到村长家要不了多少时间，就走的小十分钟路，喻文州走得是有些急，王杰希也跟着快步起来，到底他们二人都担心老人家身体。
回到村长家后，喻文州便径自往村长房间去，王杰希被撇在了一旁，他有些犹豫自己该跟上或是在原地等，想了想还是站在原地等着比较不失礼节。
喻文州去了许久仍未回到客厅，这让王杰希感觉有些奇怪，可他不好跟去看，只是用手指敲着客厅桌子，又张望到了厅里的神桌，那儿有着香炉及画像，祖先牌位也有，就是和画像有些不太搭配。
他看了一眼香炉，有着三堆香脚，看上去有些时日没有清理，可每天都按时上香的样子。
泛灵信仰的村落里也如一般佛道教一样祭祖，他拿出笔记本将这个场景大致描绘了下来，没有拍照。
喻文州出来时身后跟着一个老人，看上去并不虚弱，他扶着老人坐到了客厅的木椅上，而那人只是木然地坐了下来，一眼都未曾往王杰希的方向瞟去。
“这是……村长？”王杰希有些小心翼翼，怎么说是没见过村长本人，再说他也是初次见面，实在不好妄加猜测。
“嗯，村长，我父亲。”喻文州苦笑，”这老毛病，我爸他有些退化，时好时坏，有时还认不得人。”
“所以这是……？”
“老毛病犯了，人看上去没事，但我得给他到城里拿药了，刚才看药都没了我也没注意到。”喻文州唤了两声：”爸我得去城里给你拿药，拜托王教授看着你行吗？”
显然没能得到任何响应，喻文州看上去也相当无奈，他转身给王杰希说：”杰希能帮我看着一会儿吗，去城里给我爸拿个药，估计半天才能回来。”
王杰希颔首允诺：”行，你快去快回，村长我看着吧。”
喻文州满是感激地走了，而王杰希与老人坐在厅里一时相对无言，也不知道应该是村长的这位是不是还记得自己这个给他打过电话的人，更不要提接受取材的采访了，如今的这个状况也不合适。他想了会，站了起身坐到了老人身边，接着拿起桌上的书就是阅读起来。他倒也不是对书感兴趣，只是实在无法什么都不做的盯着人瞧，想想自己坐在身边也足够了吧。
说是这么说，心里想是这么想，王杰希到底没能怎么放心，他依然时不时地用眼角余光瞟身旁人，总觉得老人的眼神看上去晦暗无光，身子也软绵得像是一推能倒。
仔细看老人的眉眼是有几分与喻文州神似，初见时他还以为对方是喻文州的爷爷来着，好说这年纪落差大得可以，出去估计都能被叫上一声爷孙。
也不免好奇究竟有多晚来得子，可到底不好开口，就是问了怕是身旁老人也不会响应。
岂料对方忽有动静，黯淡无光的眼里顿时蕴上了水气，一个转身便直勾勾地盯着王杰希瞧，被没有焦距的瞳孔望着让人打了个冷颤，王杰希没能移开视线，对于现下的情境有些不解。
“村长？”他试着开口，声音放得又低又轻，像是怕惊醒梦中人那般。
“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家？”原来散着的瞳孔逐渐聚焦，说话的力度与语气倒是有些中气十足，不如身子看上去软绵，”说不出来就滚出去。”
王杰希不缓不急，他想到方才喻文州给自己说过的，老人家估计因为犯病缘故人都不认识，指不定自己给人说我是你儿子都会相信……他想想没说，要真相信了也麻烦。
可病人估计也不能受到刺激，现在说采访的事情估计不大好，王杰希脑袋转了转，悠悠开口：”我是您儿子的朋友，城里来的，我叫王杰希。”
“很久没见到文州，趁着放假特地来村里一趟，也听他说您身子不好，顺道探望探望您。”
虽是随口胡诌了一通，但听上去都还是挺合理的，老人将脸凑到他眼前皱着鼻子瞧，几乎要贴到王杰希身上。
王杰希没敢动，只轻轻地用手肘抵在了身前。
喻家父子原来真是血脉，连喜欢靠近人都是一个模板刻出来的。
“你叫？”
“王杰希。”又重复了一次，王杰希有些无奈，如果是平时在课堂讲课他肯定不要多说第二次。
“哦，王杰希。你找我们文州？”老人拧着眉，看上去颇有一村之长的威严，这么一看又与喻文州不大相似了。
“是的。”
“那文州去哪了？”老人还是上下打量他，”你把他卖了？”这话说得王杰希哭笑不得，他摇摇头：”文州到城里给您拿药去，傍晚回来。”
喻文州哪里卖得掉，就这么一天一夜的相处下来，王杰希也早就了然这位青年比自己想象得要更聪明一些。
又想到喻文州给自己解释的潮汐，想着那人的肤色算得上白皙，怎么样也不像口中所说的讨海人。
老人听见王杰希这么说，点了点头：”王杰希，你要在村里待多久？”
问题来得突然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今天是十五，要等到下一次的上弦月估计还有将近二十天，他想了想又掐指一算干脆得个整：”二十天。”
老人看向墙上日历，他站起身走了过去，直接就翻阅起来，随着他一张张翻过去时王杰希这才看清日历上的图画与这屋子家里的图腾颇为相似，这图案难道在村子各处都有吗，王杰希不禁这么想。
“到海神祭那时候？”老人放下手，二十张日历纸啪地一声盖了下来，他转身看向王杰希：”不行。”
这会儿换王杰希皱眉，他本就为了海神祭来，先不说还没能取材上，要连祭典一眼都不让人看他可不乐意，千山万水的来了空手而归，这都成什么样子了。
“为什么不行？”他故作轻松，”祭典就是一大乐事，应该让人多多参与才是。”
“再说也能提升观光产能，挺好的。”
老人走回椅上坐下，”外人不能看。”
“为什么不能看？” 怪哉，王杰希去过相当多偏乡，或多或少都碰过村内祭典，每到祭典哪个村不是歌舞升平，洋溢着幸福气息啊。
“就是不能，你早点走吧。”老人瞅他：”我是村长，我说了算。”
只消一句话便堵得王杰希呀然，岂还有这种翻脸不认人的，前头说的好，后面病一发啥事没有，让人闷得慌。
“可是我就是来看海神祭的，文州邀我来的。”王杰希话说得大气不喘一个，”他不还是主祭者吗。”
“就是不行。”老人没看他，往椅背靠去没再说话。
和病人争辩估计一点意义都没有，王杰希看着貌似沉入梦境的老人想，等喻文州回来了再说。
喻文州回来时日头都要往海里掉，在海上晕染成一片金橘色，他走进屋内时身上还带着点灰尘味儿，王杰希从书里抬头，用眼神迎接他。
“回来了？”还附带上一句。
“不好意思还麻烦你。”喻文州从桌上抓了水壶倒了杯白水走到老人身前，他拿起挂在手腕上的塑料袋，里头装了四五个药袋，”爸，我回来了。”
估计是听见熟悉的声音，老人悠悠转醒，眼睛全睁开时相当的清明。
“你去哪了？”
“给您拿药去了。”他将水杯递了过去，”吃药吧？”
老人点头，接过水杯，喻文州则在边上一袋一袋的拿出药片，一颗一颗递过去。
王杰希从没给人做过这种事，他家父母虽有年岁，身体倒也硬朗，退休以后游山玩水好不惬意。
他看着喻文州熟练的动作心里是禁不住的赞叹，小伙子年轻人能这么熟练的没有几个了。
服侍完老人家吃药以后喻文州说了去做饭便离开了，又只留下王杰希与人独处。
“我说你就是王杰希对吧。”老人开口：”昨夜没见你是我身子不舒服，不要见怪。”
王杰希愣了一楞，哦，所以这才是平常的村长，赶忙点头：”您好，没能先给您打招呼非常抱歉。”
那边挥手表示没事，又道：”你有什么想问的，现在说。”
闻此言就是赶忙拿上笔记本，又从裤袋里掏出手机充当录音笔，毕竟谁都不知道眼前老人什么时候清醒什么时候迷糊。
见他如此，村长便清清嗓子。
“您也知道我来这里的用意，主要就是想要参与贵村的海神祭。”王杰希抓紧了笔记本，手心有些出汗，心情又有些激动。
“我知道。”村长盯着他瞧，”所以你到这里来。”
王杰希点头：”希望您能协助取材。”
“行。”那神情看上去严肃，”不能告诉你的我不会说，也请你不要勉强。”
王杰希踌躇了会，他来之前就拟定好研究方法，若是缺了一块将会相当遗憾，要是关键一块可会更加悔恨，他转念一想，自己也许能从村里人的口述来拼凑出全貌，不该吊死在一棵树上，便点点头。
“可以。”
老人娓娓道来，村子存在已经很久，具体多久自己并不清楚。到底是海边的村子，也就讨海维生靠海吃饭，海相若不平稳影响生计不说，要是发生海啸则可能灭村。先人曾说久远以前曾发生过一次，村里巫师便提出了祭海，由他询问海神意思，此后便成惯例，十年一祭。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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