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H/喻王]海神(上)
文州生日快乐！
一个PA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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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熄了火。
王杰希啧了一声，他得下车检查。
他探头出窗，下边就是悬崖，风一阵阵吹，在他耳边呼啸而过；浪潮拍打在岩石上的声音清晰得不行，显示确实离海很近。
而探头出去时他也发现海相看上去不佳，有些担心不将车开离此处的话一会儿遇上大浪会挺麻烦，现下又是十五，满月时分潮水最为高涨，适逢大潮此去之路更加险恶，于是索性先开了车内灯。开了灯以后才发现白日里的车内灯并没有任何点亮黑暗的效果，外边的天还大亮着，可车里该暗的地方依然还是暗，也只好摸着黑从座椅后方拉出手电筒，却在此时想起工具全在后车厢，顿时有些丧气。
他按下后车箱的自动开关后下了车，在车厢的角落里找到工具箱后便将车厢盖上，走到车头处打开了顶盖。
王杰希是穿着衬衫来的，他首先把工具箱放到地上后将略长的袖口往上卷起，接着蹲下打开工具箱，一眼就见到里头有双麻布手套。
戴上手套以后他才终于开始动作，先是立起引擎盖支架查看哪儿出问题，整体递扫了一遍，想了水箱在哪又欲检查电池，找了一会好一会连手套都沾上黑油才发现就在自己唾手可及之处时王杰希有些烦躁，说到底这车本来也就不是自己的而是租车公司那儿租来的，不熟部件也是当然的事情。
现下碰到这种问题只觉得自己相当地不走运，原来预计太阳下山以前能到村里，如今看来估计是有些困难了，况且修车也不是他的专门，得鼓捣多久还说不准，怎么也不想在海边的公路过上一晚。
又说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公路又蜿蜒曲折地让王杰希心里没个准数，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他觉得自己有需要和村里联系一下，也顺便说说自己遇到的情况。
从城里到村里其实只有这么一条路，沿着开下去是绝对能到，问题在于现在动不了，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
王杰希本就是来做田调，早先他为了论文翻遍了各地习俗及祭典，作为一个人文民俗相关学者，对这样的信息可说是信手捻来，他为了这年的评鉴得上交论文烦恼时在书上翻阅到泛灵信仰，是令人有些讶异。
关于这方面的信息王杰希知道的也能算是不少了，可历史的轨迹一路走来却是将这块逐渐隐去。
看到这样的信息挑起了他的兴趣，本来泛灵信仰就少，更不要提还留存有祭典仪式的村落而且没有被毁坏实属万幸，做为一个学者当然是怎样都想要亲眼见识一回。
王杰希藉由各种管道联系到村长，详细地告知了自己想对村落里的祭典做个详细的记述，最初是被拒绝的。
他锲而不舍地又打了几次电话，才终于在村长儿子的协助下达成夙愿，很快地与对方约定好抵达的时间及叨扰的天数以后随即整理行囊出发。
书上写的并不是那么清楚，顶多能说是简笔带过，估计印在书上的也就三行，等同于什么信息都没有。
他终究还是靠着自己的人脉打听到了一些，虽非原貌可到底也有个准备较为心安。
给叶修打电话时那头难得传来了一声不轻不重的啧，并且告诫他千万当心。
当心这回事还真不是自己说当心就能顺遂，好比现在。
王杰希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时有台车在他身边驶过，停在三个车身以外的路肩上，接着有人下了车朝他走来，他只注意到那台车似乎是台货车，后头还放着一些器具，他顿时有些疑惑，这地方怎么会有人停下车还往自己走来，设想了一下情况后握紧了手上的扳手。
即便众人对于学者的印象都是能说不能打，可现在手上最少还有个防卫道具，先不说管不管用，有就是有。
眼看对方未停下脚步，王杰希也退了几步，人是很快地走到王杰希身边来。
那是一个看上去温润的青年，王杰希一时不查松了拳，不知怎地他就觉得眼前这人没有任何危险性，扳手也差点就掉了地上，正手忙脚乱地准备要捞就被来人一把接住。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抬头，来人只朝他笑笑，直接伸手将扳手接过。
王杰希下意识地就退了开来，刚好空出一个身位，对方也顺势站到他身旁，看了眼引擎后缓声说：”电瓶没有电了，水箱水也不足，怎么敢上路的？”
他楞了一会，”这车是我租的，不是我自己的。”
别的不说，王杰希向来有保养车的习惯，他自己的车总是隔一段时间就进厂整理，一个月也会上两次的蜡，虽然并非名车他还是宝贝的很，遑论什么电瓶没电了水箱水不足，这种会耗损引擎的事情他是绝对不能容许的。
“租车的时候除了里程数和轮胎最好连里头一块检查。”
说的很有道理，王杰希被说得有些羞赧，他确实只看了轮胎磨损的情况与里程数就付了钱上路，这么一针见血地被说中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点头。
“城里来的人估计不知道这些。”青年说道，”我去车上拿电箱和水，你稍等。”
王杰希依旧只能点头，这种情况下他确实无用武之地，对方比他看上去更懂车，而且这车型又是自己并不熟悉的款式，是有些手足无措。
青年很快地回来，在电瓶上直接接了线，另一头则接到了电箱上，他边安置着器材一边给王杰希说：”等一会儿充好电再换水吧，要不漏电了我俩可都要死在这里了。”
语毕随即笑了出声，王杰希听见这话也跟着笑：”你是村里的人？”
“是的，我碰巧今天去城里一趟，做点采买工作，回来路上就碰上你。”
“感谢你的帮忙，其实我也是今儿要到村里的，没想车会在半路抛锚，挺困扰的。”
王杰希道，他伸出手后才想起自己还未脱去手套，便一手扒一手拉地将手套脱了下来，才得以好好地伸出手：”我叫王杰希，谢谢你的帮忙。”
对方覆上他的，报以一个同样的微笑：”我是喻文州，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手接触的时间仅几秒，王杰希感觉对方体温稍低一些，在炎热的夏季里来说可以说是相当舒适的温度，他有时挺羡慕体温稍低一些的人，夏天不会老像个火炉，冬天手脚冰冷还能捂捂就好。
放开了手他才想起要去的村庄的村长就是姓的喻，王杰希望向喻文州：”你是村长的儿子？”
“我想是的，王教授。”喻文州说得轻巧，眼尾眉尾都上挑，像是在笑，王杰希原来不能肯定是不是才问的，便有些讶异于对方早就知道自己的目的地。
“你一早知道是我？”王杰希问。
“我想这时间估计也只能是你。”喻文州答，他的眼神并不放在王杰希身上，而是时刻盯着电瓶上的小小显示屏瞧，”我在网上百度过，知道你长什么样子。”
王杰希一时哑了声，教员的信息确实是公布在学校网站上的，包含著作经历等等，他倒是忘了还有这一层。
“王教授不必觉得被人肉搜索了。”喻文州抬了眼瞅他，”您也是为了我们村里的祭典来的，本来我们这祭典是不对外人开放的，总得调查一下。”
显示屏的数字很快地来到一百，喻文州抬起头：”我也是顺手一查而已，没搞清楚的话我父亲是不乐意您来的。”
听到这里王杰希有些松了口气，他垂下肩膀，看着喻文州的神色心情有些复杂，这都还不算搜索了那咋样才算的搜索啊。
“那查出什么了么？”
“对您的经历有点基本认识。”喻文州拔掉连接在电屏上的线后将电线交给王杰希收，自己提起水壶给水箱满上，”对您的长相也有基本的认识。”
王杰希笑了出声：“我的长相很醒目？”
“不，也算不上是那么醒目。”喻文州盖上水箱的盖子，对着他眨眼，”就是眼睛特别了一些。”
王杰希当然知道他说的什么，不说别的，自己标志的一双大小眼在学界也算广为人知，叶修也说学者有些威严好，王杰希这么个大小眼盯着人瞧时是挺有威严的。
他也不曾想遮掩什么，靠脑子吃饭不是靠脸。
“没吓到你就好。”
“怎么会，王教授气质很好。”喻文州笑了笑：”电充饱了，水满上了，你试试发动车子？”
王杰希点点头往驾驶座去了，他顺着喻文州的话将钥匙插入钥匙孔内转动，发动时果然没了噗噗发不起的声响，便将排档拉了起来，又离开了驾驶座。
“行了，谢谢你。”
“没事，能发动就好。”喻文州拎着电箱与水壶往前走，”天色看来要晚了，我给王教授领路吧。”
王杰希没有推辞，有台前导车到底是好的，便看着喻文州的背影接受了这个提议，“那就麻烦你了。”
喻文州没回头，双手提着器具也挥不了手，就是点了个头。
他们各自发动车后，王杰希朝着前方闪了次灯示意前导车先行；前方的白色货车也闪了次尾灯给他信息，一前一后地往回到了公路上。
公路本身并不笔直，下边悬崖峭壁那必是弯弯曲曲，正因弯曲也不会造成前路过于笔直而困顿，他跟随着前导车的步调，驶进了村庄。
抵达村庄时王杰希瞧着前景还有些错愕，村子整体来说算不上大，住户看上去也并不那么多，聚落并不密集，又或许是夜色渐浓以至于他对这些事情忽略的放大的都多了些。
前导车未停，王杰希也就跟着开，直到前头有停下的意思为止。
到了一房相较之下大一些的院子时前方开始踩了煞，他知道这是预备要停下的信号，也跟着放慢了速度，终于在滑进院子时彻底地停止下来。
王杰希长舒了口气，这段旅程对他来说算不上舒适，中间还有些波折让人感觉有些疲乏，用力地闭上眼又睁开时见到喻文州下了车往自己走来，未等人到就先摇下了车窗。
“王教授，下车吧。我带你到屋里去。”喻文州弯了下身，背着光的表情不甚清晰。
“得先给村长打个招呼吧？”他多少有些顾忌，毕竟最初村长是拒绝采访的，为了这年得发表的论文，是千万不想有什么差错才是。
“刚才在车上给我父亲说了，没事。”喻文州还弯着腰，王杰希勉强能见到明亮的眼与弯着的嘴角，他点点头，还是觉得眼前人有些不可思议。
手上动作也没停下，利落顺畅地车窗摇上以后熄了火拔了钥匙，他要开门时给喻文州示意让人退开，开车门到下车一气呵成。
“王教授很有礼貌，我爸应该会喜欢你的。”喻文州笑笑。
王杰希不大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当喻文州打趣自己，也没因此而恼怒，”听上去令尊的喜好像是随着你走一样。”
“那可不，我父亲可是很有个性的。”喻文州领着人往前走，屋子离院子相当近，屋内的灯光照亮半边身子，王杰希看得有些出神。
“怎么了？”喻文州伸出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像是将光源往身上带一般，王杰希回过神来时已站在门外就等着进屋。
“没事。”他咳了一声试图掩饰方才的失态，”可能是有点累。”
喻文州站在门里边等他跨过门坎，点点头没有说话，王杰希随着他的脚步进了屋，一前一后的往屋子深处走去。
王杰希不是没见过老房子，像这样长型的房子却也是少见，他没能忍住好奇心的四处张望，老建筑也是风俗的其中一个环节，虽然不是他钻研的专门领域，却也不是没有接触过。
“王教授好像对我家挺有兴趣的？”喻文州走在前方并未回头，王杰希忙着左右张望，梁柱与踢脚板处的图腾让人兴味盎然。
“你家可是百年建筑了？”王杰希问，他确实相当好奇。
喻文州回过头来：”是的，我家世居于此估计也有三百年了。”他笑笑，”可也构不上古迹的边就是。”
王杰希点点头，这个国里最不缺的就是古迹，这样的百年民宅虽然少见，却也不是没有。
“这些图腾我倒是没有见过。”
“那是我们村子的信仰中心，您这次想必也是为此而来的吧。”王杰希认同地点头。
喻文州继续前行，两人很快地在一道门前停下，喻文州伸手敲了敲门。
房内传来声音，”谁？”
王杰希屏息听了一会，那声音听来像是村长，只是声音更沉些。
“爸，是我。文州。”喻文州没有强行开门，只是略为靠近门板，”我带王教授回来了。”
“是吗。”
“王教授的车在路上熄火了没能来得及在预定时间赶到村里，我在路上刚好见到就把他捡回来了。”喻文州声音里有着笑意，王杰希被人一说顿时也烧上耳尖，是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怎么说是自己的疏漏才会延迟了好一会儿，而且还不是只那么一会儿。
“虽然有点晚了，您要见见他吗？”
王杰希听见喻文州这么询问起初有些吃惊，转念一想确实也不是没有道理，这都过了晚间十点，早先他就听说过村长年纪挺大了，现在也该是老人家的就寝时间没错，他用嘴型给喻文州传递了明天再见也可以的信息，就听见里头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喻文州垂着眉毛忍着笑，低声地说：”抱歉，你知道的，老人家比较容易累。”
王杰希嘴角也勾了起来，摇头表示不介意，跟着低声地说明天见也行，反正到底是要见的，采访村长也在他的计划之中。
“我带你到客房去。”喻文州从人身边经过，又再次地走在王杰希前头，他们走了一会儿后回到客厅，通亮的灯火使王杰希瞇起了眼，刚才的过道里有些暗，不如此处明亮。
“客房在另一头。” 喻文州指了指他们刚才走的过道：”那边是我爸的房间和村长办公室，晚上是比较暗一些，白天都是通亮的。”
“你们家采光挺好的。”王杰希真诚地说，这屋里最亮的地方要属客厅，他往喻文州手指的那端看去，那条过道也就只比方才那条亮了那么一点点罢了。
“老房子比较难接电。”喻文州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王教授，你饿不饿？”
他一说完王杰希才真是发觉自己有些饿了，从下了飞机到上了公路再到进村这段期间里全程精神紧绷状态，就是过了用餐时间也浑然不觉，他这才点头：”你不说我没想起，这么一说我倒是真饿了。”
“我想也是。”喻文州有些抱歉，”远来是客，是我招待不周。”
“喻先生不必介意，我包里也有干粮。”王杰希翻出一包饼，”瞧。”
“您准备很周全了。”喻文州笑着说。
“更偏僻的村落我都去过，条件不及你们这里的多的是。”王杰希没说谎，他们做田调经常得到处跑，更加渺无人烟的山区都去过，不自己带点存粮要是发生突发情况──好比今天的车子熄火事件，那可真是够呛了。
“可我还是给您下个面吧。”喻文州将他摁在桌边坐下，”总得有个待客之道。”
“这么晚了不会吵到令尊？”
“不会的，厨房在侧屋里，不在主屋。我去去就回，就请您在这里稍等了。”喻文州说罢便离去，王杰希没能来得及制止人就走得没影，他叹了口气。
这位村长儿子看上去温吞，实际上似乎并非如此，不过也好，看来还是有较为配合的人，想必取材能轻松一些。
过了小十分钟，喻文州的身影从外边的黑暗中出现，他端着一个托盘过来，王杰希赶忙站起身要去接住却让人拒绝了。
“王教授坐吧。”喻文州小心翼翼地将托盘放到桌上，”您不介意和我同桌用餐吧？”
“当然不介意。”王杰希笑，”我是来叨扰你们的，有得吃已经很不错。”
他定睛一瞧，那里头还摆上了两块卤五花肉，热腾腾的蒸气往上冒，是真饿了。
喻文州在人身边坐下，将一碗面放到他眼前，一碗面给了自己，汤匙与筷子布得齐全，王杰希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感激。
“王教授别这么看我，也不就是一碗面而已嘛。”喻文州拿起汤匙先喝了口汤，又催促王杰希提筷，”快点试试味道？”
“听说城里人口味重一些。”
王杰希拿起筷子吸溜起面条，他忘了吹以至于有些烫到舌头，可没愿意让人发现便故作镇定地吞了下去。
喻文州不动声色地递了杯茶过去，”烫了可以说的。”
这话说得王杰希噎了一口，“没事。”他拿起茶杯啜了口，”味道挺好的，我是说面条。”
“粗茶淡饭而已。”喻文州笑笑，又径自吃了起来。
王杰希喝了茶以后没忘了要吹吹气，也跟着吃了起来，”你手艺挺好的。”
“我就是花拳绣腿罢了。”喻文州一口面塞在嘴里，”我家就我跟我父亲两个人，勉强也就做做这种程度，毒不死我们自个儿就行。”
王杰希笑了出声，喻文州这个人还是挺有趣的，说实话与他见过的乡下人都不大一样，要说的话光是知识水平就是高上太多。
“我说真的，好吃的。”
“那就感谢王教授您不嫌弃了。”喻文州朝他眨眨眼，兴许是蒸气向上冒的缘故，整个人都经了雾化处理过，王杰希不是没见过有灵气的人，只是喻文州打一开始就让他觉得不大一样。
“叫我教授太拗口了，叫名字就行了。”王杰希吸溜了一口面条，”我也叫你名字。”
“好呀。”喻文州捧起碗喝汤，样子看上去不如外貌那般斯文秀气，一口将汤喝个精光以后也没擦掉沾在唇上的汤汁，他笑着说：”那我就不客气地叫你杰希了。”
王杰希有点懵，自己原来打算叫的全名，可对方只叫了名字，对一个陌生人直呼其名的次数与机率简直都低到不能再低，就是年会上也是学者们商业互吹，你一个王教授来我一个李教授去的，他有些犹豫，又想了想。
“好吧，喻文州。”
“不是叫名字吗？”喻文州眨眨眼，瞟了一眼王杰希的碗，”你没怎么吃，果然说好吃是忽悠我的？”
“当然不是。”王杰希拉扒着碗夹了相当有份量的一口塞进嘴，”是真好吃。”
喻文州撑着下巴瞧他，满意的点点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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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小时后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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